岩井俊二特輯 (2/4) – 燕尾蝶

    1995 年的《情書》在日本國內外引起了熱烈的迴響，各地的票房也有不錯的成績。然而，曾經拍出各類風格迥異的短片、被譽為鬼才導演的岩井，當然不會因此而滿足。1996 年，他的第二部劇情長片《燕尾蝶 (スワロウティル)》發行上映。和《情書》完全不同的主題與風格，似乎是想要證明他並不只是個偶像劇的導演。

   《燕尾蝶》的故事發生在一個虛構的時空中：日本因為經濟繁榮，吸引了許多外來移民到日本淘金。這些外來移民多半沒有辦法順利衣錦還鄉。漸漸地，他們聚在一起，以賣身、拾荒、行騙等做為主要經濟來源，逐漸形成了一個無國籍的法外之地。人們叫這個地方「円都 (Yen Town)」（「円」是日本的幣值單位）。日本人不喜歡円都，因此也稱呼住在円都的人為「円盗（音同円都）」，諷刺這群只要錢不要道德的賤民。

   主角是一個名為「鳳蝶」（伊藤步飾）的少女。以賣身為業的母親過世後，被母親的姊妹淘視做燙手山芋，輾轉被丟到另一名妓女固力果（Chara飾）身邊。接下來，觀眾們便和鳳蝶一起，在円都中探險，觀察著円都住民們的貪婪與溫暖。

   円都是骯髒的、陰暗的、潮濕的、貪婪的、黑暗的。這和《情書》唯美風格比起來，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！事實上，這兩部電影根本不應該被放在一起比較，即使它們是同一位導演的作品。然而，《情書》實在是太有名，許多人因為《情書》認識岩井導演，因而慕名去看《燕尾蝶》，卻又因為沒看到期望中的風格而失望。當初片子引進台灣時，片商也是以「《情書》導演最新作品」做為宣傳的主軸。但在我看來，這是個錯誤的舉動。事實上，《燕尾蝶》在台灣的票房真的也是很差。我記得我去看的那一天，開演前半個小時，我在收票口前面等。收票的服務員問我要不要先進去，我心想：上一場不是還在演嗎？她接著說了一句：「反正裡面沒人。」（汗）而我看的這場開演時，廳內也只有三個人。票房慘烈的程度，可想而知。

   然而，票房不好，並不代表片子不好。《燕尾蝶》充滿著濃濃的日式動畫風格，人物個性鮮明，場景和背景設定充滿了導演的想像力，卻又讓人覺得円都好像真的存在。劇情節奏緊湊，不拖泥帶水。電影一開始的時候，觀眾就和鳳蝶一樣，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。然後跟著鳳蝶，開始認識円都中的每一位住民，走過円都的每一片土地，感受到人間的冷暖，經歷愛恨情仇、生離死別……最後才從幼蟲蛻變為一隻真正的鳳蝶。

   《燕尾蝶》所表現出來的場景、氣勢，還有導演的野心、想要表達的意念，都勝過岩井其他的作品。我認為，《燕尾蝶》這樣的片子，才是岩井真正想要拍的，而他自己應該也很喜歡這部作品。（岩井導演的個人官方網站，也是取名做「円都通信」）

   場景的設計是《燕尾蝶》中相當重要的一部份，因為那是呈現円都的光怪陸離最直接的方法。其中最有名的一個場景，應該要算是「鴉片街」了。雖然在電影中，那只是短短幾分鐘的鏡頭，但是那種恐怖、詭異、危險、絕望的氣氛，相信看過的人都會印象深刻。就連在這個場景中演出的伊藤步也覺得有些怕怕的。當然其他故事發生的主要場景也在空間、光線的襯托下，扮演了稱職的角色。男主角飛鴻（三上博史飾）的小屋位於荒地的中央，彷彿是遺世而獨立的人間樂園；固力果的小房間，昏暗的光線帶點淫糜的氣味；Yen Town Club 晚上紙醉金迷，白天卻上演著現實的人間活劇……

   円都是一個充滿著外來移民的都市，種族和語言自然是另一個值得多加著墨的重點。片中的主要角色都是由日本演員擔任，但他們所飾演的卻大部份都是會講英文的中國的移民。因此，我們可以看到片中充斥著怪腔怪調的中文和英文……（看在他們的努力份上，不要太計較吧！）片中有一幕令我印象深刻：男主角飛鴻是中國移民，只會講英文和中文。在某一幕中，他要和一位金髮碧眼的老兄交談，但這位老兄從小在日本長大，接受日本的教育，所以他只會講日文，英文完全不行。這時候只見銀幕上有一個講英文的東方人，還有一個講日文的西方人，必須透過一個小女孩當翻譯才能交談（這位翻譯只會講英文和日文，不會講中文）。那種奇妙的感覺早已超越了「文化衝擊」的境界。

   《燕尾蝶》中最重要的一個主題，毫無疑問地，是「錢」。這應該很明顯。我認為，這是岩井對於因為錢而造成的荒謬社會現象的一種批評和內省。整部片子中最令我印象深刻、也是最關鍵的一個場景，是飛鴻被逼供時說出口、連翻譯也忍不住怒吼出來的那句台詞。這句台詞等於重重地打了日本人一巴掌。說到這兒忍不住要抱怨一下：這麼重要的場景，台版的 VCD、DVD 居然把它給刪掉了！我們待會兒再來聊這個。

    飾演女主角的 Chara 本身就是一個女歌手，而且在劇中組成了一個名為 "Yen Town Band" 的樂團，演唱了許多很棒的曲子。《燕尾蝶》發行了兩張音樂 CD，一張是原聲帶，另一張就是名為 MONTAGE 的演唱專輯。只可惜劇中 Chara 清唱的「南海姑娘」並沒有被收錄在這兩張 CD 裡。附帶一提的是，負責《燕尾蝶》配樂（包括演唱曲）的是和 Mr. Children
密切合作的日本知名音樂人小林武矢。

    《燕尾蝶》在台灣曾發行過 VHS, LD, VCD 和 DVD等各種版本，但是完全不建議購買！畫質和音質差是另一回事。台版的《燕尾蝶》連影片最基本的要求「完整性」都沒有辦法達成！不知道是因為影片長度還是太過血腥的關係，代理的片商剪掉了超過 15 分鐘的劇情。當初 VCD 剛出的時候，我買了一片回學校宿舍。室友先借去看，看完後說他看不懂。跟他討論劇情時候才發現，很多關鍵的場景都被刪掉了！這一點令我相當的不滿！我一直希望有片商能夠重新代理《燕尾蝶》，不過我想大概沒什麼希望吧！

    日本版（二區）的 DVD 畫質還算不錯，有杜比 5.1 音效，還有日文及英文字幕。但要注意的是：只有日文和中文的地方才有英文字幕；劇中角色說英文的時候（哪怕是難以理解的日式英文）是沒有字幕的。限定版的DVD 多了一片長約 60 分鐘的訪談及製作過程影片，非常值得一看！但是，沒有字幕……（汗）而且現在限定版也不好找了，真是令人感到遺憾。

次回預告：是什麼樣的力量能讓一個女孩離開溫暖的家，一個人隻身到東京唸大學？請期待美不勝收的《四月物語》！